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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马一浮先生诞辰141周年丨丁敬涵:诗教
来源:浙江省文史研究馆微信公众号  作者:  日期:2024-04-02

编者按

今年是浙江省文史研究馆首任馆长马一浮先生诞辰141周年,4月2日是马一浮先生诞辰纪念日,特推送马一浮先生弥甥女、已故馆员丁敬涵所作回忆文章,追忆缅怀马一浮先生。

诗教

文/丁敬涵

舅祖马一浮先生在浙大讲学时,首先提出“六艺该摄一切学术”之说,同时也提出了“诗教”这一题目。在标明“六艺者,即是《诗》《书》《礼》《乐》《易》《春秋》”,并引《经解》上孔子的话说:“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到复性书院讲学时,在讲了“群经大义总说”后,就讲“论语大义”,其第一节是“诗教”,指出《论语》有三大问目:一问仁、一问政、一问孝。说:“凡答问仁者,皆《诗》教义也。”并说:“圣人始教,以《诗》为先。”以后又单设“诗教绪论”一章,提出六艺之教,莫先于《诗》。

作为诗人,他还常说:“后世欲知某之为人者,求之吾诗足矣。”对此,有人提出了疑问,认为先生是“一代儒宗”,其学术思想的核心是“六艺统摄一切”,那么,后世要知道他的为人,为什么不是从他的学术著作中、从学术的核心思想中去寻找,而是从诗中去寻求呢?

我们只有弄懂了“诗教”的含义,弄明白了“诗教”和六艺,和诗及诗人的关系,才能明白这一问题。

微信图片_20240402110516.jpg诗教之“诗”,开始时是专指“诗经”,“六艺者,即是《诗》《书》《礼》《乐》《易》《春秋》”,《诗》为六艺之首,故六艺之教莫先于《诗》。但是,诗教并不只是以《诗》中之内容教人,而《诗》是以感为体的,故一切言语之足以感人者,皆诗也。相传孔子门人子夏写的《诗大序》就说:“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这就是诗。而诗的功用,在于“美教化,移风俗”。孔子在《论语·为政》篇中概括为:“《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诗教主仁,故学《诗》第一要识仁。这“识仁”,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要有正确的“思想性”。在《论语》中,弟子问“仁”者最多,孔子一一随机而答,因人施教,这就是诗教的妙用。如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因樊迟在孔门属钝根,故只能用最简单、易明之语答之。而颜渊问仁,则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曰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者。”颜渊是个“闻一知十”的人,感而能通,立即又“请问其目”,就是进一步问如何才能做到“克己复礼”。孔子告之要“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又是个“知即行”的人,故立即表示“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这视、听、言、动,包括了做人的各个方面,诗教真是无所不在。孔子在《论语:阳货》中还说道:“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这就更详细地论述了《诗经》的社会功能,更广泛地表述了《诗》和为人的各个方面。扩充而言,《诗》通于政事,故可以统《书》;以声教感人,故可以统《乐》;迩之事父,远之事君,故可以统《礼》;天地感而万物化生,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故可以统《易》;《诗》亡而后《春秋》作,二者不别,故可统《春秋》。换一种说法是:《易》言神化,即礼乐之所从出,《春秋》明人事,即性道之所流行。《诗》《书》并是文章,文章不离性道,故《易》统《礼》《乐》,《春秋》该《诗》《书》。因六艺之教是互通的。故举一《诗》而能六艺全摄。孔子教育儿子鲤“不学诗无以言”。学习,首先要学《诗》。

以上是就《诗》来谈诗教,而在生活,特别是在现代人的生活中,应如何来进行“诗教”呢?像孔子和鲤那样,一定要先读会《诗经》。而“言语之感人深者,言之精者,皆诗也”,故“诗教”的现实方式,应是从“言语之教”入手。舅祖自己是怎样接受和进行“诗教”的呢?

他自言,从小受父母之教:“浮虽不肖,笃志经术,实秉庭训,其稍解诗旨,则孩提受之母氏”。其母教之甚严,常告以“勿羡富贵”,向学“行谊贤者”;不准玩有关钱的游戏等。他四岁时就跟着两个姐姐从师学唐诗,并且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八岁学作诗,九岁诵《楚辞》《文选》。十一岁,由母亲出题限韵而作《咏菊》:“我爱陶元亮,东篱采菊花。枝枝傲霜雪,瓣瓣生云霞。本是仙人种,移来高士家。晨餐秋更洁,不必羡胡麻。”拟菊如高人逸士,已为自己的一生行履,定下了基调。

他虽十一岁失母,十九岁丧父,但父母的早年教育已为他今后的人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但在长期的学习、实践中也曾走过弯路。他自言:“某曾依张文襄《鞧轩语》求治学门径,及用力既久,方知此只是目录学,与自己身心了不相干。”又说:“余初治考据,继专攻西学,用力既久,然后知其弊。又转治佛学,最后始归于‘六经’。”所以,他在五十六岁才首次系统地提出“六艺该摄于一切学术”的理论,并谦逊地认为:“亦不过略知纲要耳。”

他作诗要求是:第一要胸襟大,第二要魄力厚,第三要格律细,第四要神韵高。这四点除第三点是写作技艺问题外,其余三点都是思想、意境方面的。用舅祖的话来讲,是人性中本具的,用我们今天的话来说,就是“思想性”,要有正确的思想性。以诗教言,诗是人性中本具之物,然而须要缘感而发。舅祖早年的诗作不是太多,多是与亲戚、友朋之间交流感发之作。中年以后,抗日军兴,在颠沛流离之中,哀民之困,感慨良多,故而诗性大发,日有作,有时是一日数作,如癸未年(1942)就有四百七十多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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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一浮与弥甥丁慰长、弥甥女丁敬涵合影

这一时期,正是我们成长受教育的时期。当时办复性书院,他很忙。他是主讲,按理说他只要主持讲学就行了,但因没有院长,所以一切事务性的事情,也要他去处理。但对我们的教育并未放松,哥哥在抗战前已完成了初小学业,这时住乡下无学校可进,而且舅祖对当时的学校教育也并不满意,所以就在自己的学生中选品学兼优者作为哥哥的老师。我还小,就由母亲在繁忙的家务和病痛的折磨中抽空忍痛教我。而舅祖也常在百忙中利用晚饭后的一点休息时间,对我们进行教育。

一是为我们讲解四书五经中的一些章节,如《论语》首、末两章,《孟子》见梁惠王章,《诗经》中的“柏舟”“匏有苦叶”等。

二是为我们讲解他新作的诗。因诗是触感而发的,也就需联系到所感之事。如 1941年写了首《击缶谣》:“大言炎炎,南瓜当餐。三日不饭,鼓腹过岸。谋夫孔臧,养虎贻患。及我同盟,天下失半。”此诗的前四句是用越中民谣:“大话三十三,南瓜当晏饭。三日不吃饭,凸肚皮过岸。”是讽刺那些“吹牛”的人。已三天没有吃饭,中午吃了点南瓜当午饭,走在外面还得装像吃得很饱的样子。讽刺当时报载“xxx大捷”,实为“大败”,故接着必有“已作战略转移”字样。

三是写“示范诗”。如我哥哥要学写诗时因写诗一般从咏物开始,舅祖就写了《山中卉木序六首》,分别咏高柟、丛竹、黄桷树、杜若、海棠、白兰,写出它们不同的生长环境,并以拟人的手法写其感受。教我学作科举时代的“试帖诗”,就在出题后自己先写了一首同题的诗作示范。

四是讲有关诗的理论。如为我讲解《毛诗序》《诗谱序》和《蠲戏斋诗自序》,使我知道诗是如何发生、发展的等等。

五是在写作时,事前出思想,事后详细批改。我十二三岁时喜欢“写诗”,但因为没有诗韵,故常常“出韵”。张立民先生送了我一部诗韵,我十分高兴,就想赋诗为谢,但不知该如何下笔。舅祖很支持我“赋诗为谢”的想法,就告诉我诗应分四个层次来写。先写有诗韵前后的不同情况,再写有了诗韵后的打算,最后表示感谢之意,写好后还为我逐字逐句地批改,这就成了一首句句有出典的好诗:“未学簪花格,常吟出韵诗。四声今有据,七步每嫌迟。咏絮才犹愧,传经事可资。百朋何足羡,一字我堪师。”

六是有一点进步就勉励表扬。我不会唱歌,但喜欢背诗,常常手上做着事,嘴里就喃喃地背诗。他听到隔壁房里的背诗声,就写了“示弥甥慰长、敬涵二首”,在前面的小序中有“夜来闻隔室诵诗声,喜其渐解事,因作此示之”。第一首的末句为“汝曹看长大,吾亦慰流离”,表达了在颠沛流离之中,我们渐渐长大懂事,他亦得到了安慰。第二首末句为“平生箕颍志,望妆学龙蛇”。用“箕颍”“龙蛇”两个典故,说明自己的志趣是隐居,但希望你们要成为有非凡的治事之才的人。

七是让我们多接触社会,随时随地进行教育。如有客来叫我们陪坐,常带我们去看画展、参观植物园等。在参观中时有评论,如看丰子恺先生画展,评说“笔墨痕迹太重,未能空灵”。在来去的路上亦吟诗示教,如有一次去看醴陵吴君的画展,在回家的路上,就当时情景赋诗,后四句是“新月衔山影(当时天色已晚,月已上),红梅入画枝(画展有画红梅的)。暂忘归去晚,教汝且吟诗”。这就是教我们写诗,可以写眼前的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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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书条屏《离堆说诗》

诗教并不神秘,随时随地可以进行。孔子闻孺子之歌:“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即曰:“小子识之清斯濯缨,浊斯濯足矣。”这就是诗教。诗以道志,志之所至者感也。故言语之感人深者,皆诗也;以深切的语言感人者,皆诗教也。

(选自《古今谈》2014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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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敬涵

1931-2021

曾任浙江省文史研究馆馆员。为马一浮先生弥甥女,致力于舅祖马一浮先生遗著的收集、整理与研究,参与整理编辑《马一浮集》《马一浮遗稿初编》《马一浮书法集》等,编著《马一浮诗话》《马一浮书论》《马一浮交往录》《马一浮年谱简编》《永怀集——怀念一代儒宗、舅祖马一浮》等。

感谢原文作者及发布媒体为此文付出的辛劳,如有版权或其他方面的问题,请与我们联系。本文仅供参考,不代表杭州文史网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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