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一彪 秋瑾遇难后，秋家慑于清政府淫威，不敢前去收尸，秋瑾遗体由同善堂草草收殓，藁葬卧龙山西北麓，因掩蔽无具，尸骨听其暴露。待风声略微平息，秋家又将秋瑾灵柩移往偏门外大校场，覆盖草席，以避风雨。秋瑾女友徐自华和吴芝瑛为了践行“埋骨西泠之约”，将秋瑾灵柩运往杭州，葬于西湖西泠桥西。由于满清御史常徽告发，清政府下令平毁秋墓。秋瑾灵柩被再次迁回绍兴，暂厝严家潭殡舍。王子芳去世后，秋家将秋瑾灵柩运往湖南湘潭合葬，遭到秋瑾婆婆屈氏反对，只得暂厝王家“义冢地”，覆盖茅亭，以遮风避雨。辛亥革命胜利后，秋社强烈要求遵循秋瑾生前遗愿，秋瑾灵柩得以复葬西泠桥畔。1964年底，因“与鬼为邻”遭到非议，秋墓再次遭到拆毁。在周恩来干预下，秋墓于1965年在杭州松木场重建。“文化大革命”爆发后，秋墓又被作为“四旧”惨遭“横扫”，秋瑾遗骨被葬入鸡笼山乱石荒坪之中，直到辛亥革命70周年纪念前夕，秋瑾遗骸才被重新迁葬西湖孤山西泠桥畔。 一 秋瑾遇难后，秋家慑于清政府淫威，不敢前往收尸。秋瑾遗体由附设于开元寺的同善堂草草收殓，藁葬府山西北麓“张神殿”背后，由于掩蔽无具，只能听其暴露。浙江巡抚张曾和绍兴知府贵福调离浙江后，秋誉章才将秋瑾灵榇秘密运往常禧门外严家潭殡舍暂厝，殡舍主人说听这是被杀“女匪”秋瑾棺木，拒绝暂厝。秋誉章无奈，只得将灵榇移到偏门外大校场，柩上覆盖草扇，借以遮风避雨。吴芝瑛和徐自华为秋瑾之死悲愤不已，决定践诺“埋骨西泠之约”。吴芝瑛首先致函徐自华，相约到西湖为秋瑾购买墓地，公开登报举行葬礼。徐自华致书吴芝瑛，表示赞同。“卜地西泠，深合鄙意。能在栖霞岭左右，相近岳坟则更佳。犹记今春二月，与鉴湖泛棹西湖，日暮，至岳王坟，伊俳徊不忍去，妹促之，始归。回首昔游，能勿伤心一恸乎！”吴芝瑛复信因病不能出行，请徐自华独自负责购买墓地事宜，共同分担费用。“秋女士葬事，妹愿与姊两人任之。惟妹久病，西医戒远行，故至今未能首途。望姊预为买地，地成，再图会葬。一切费用，亦吾两人筹备，何如？”吴芝瑛又担心因病不能前来西湖，希望徐自华能独自代劳下葬事宜。“如妹竟不获前来会葬，姊能偏劳否？买地及葬事，共需款若干，望示及。”吴芝瑛担心将秋瑾葬在西湖，可能引起地方政府反对，拟低调处理，暂不公开举行葬礼。吴芝瑛还忧虑秋瑾灵柩可能在地方政府控制之下，一时难于取出，拟先派人与秋誉章商量，由秋家先具禀领出，再运往西湖，并以吴芝瑛名义买下墓地，将秋瑾葬入，即使将来地方政府发现，也碍于吴氏权势，不便进行干预。徐自华赶到上海，入住开泰栈，拟赴吴府小万柳堂与吴芝瑛面商赴山阴葬秋事宜。徐自华突接家书，爱女蓉儿因患白喉病危，匆忙离沪。徐自华嘱咐正在爱国女校的徐小淑赴小万柳堂商议葬秋事宜。吴芝瑛要徐小淑转告徐自华预先购买墓地，再议会葬事宜。并相约墓地由徐自华购买，营葬事务则由吴芝瑛负责。墓地若由吴芝瑛购买，营葬则由徐自华负责。 徐自华急忙赶回浔溪，草草处理完葬事，强忍失去爱女的悲痛，又渡钱塘江至绍兴，昏夜秉烛探寻秋瑾灵柩，到和畅堂与秋誉章商议葬秋事宜。秋家为徐自华和吴芝瑛的真情所感动，全力以赴支持择地西泠葬秋。秋誉章对将秋瑾灵柩葬入吴芝瑛生圹提出异议，认为不符合秋瑾特立独行的性格，建议独立营建秋墓。徐自华又赶到西湖西泠购买墓地，并致书吴芝瑛告知已购妥墓地。“在西湖中心点苏小墓左近，与郑节妇墓相连，即苏堤春晓处。美人、节妇、侠女，三坟鼎足，真令千古西湖生色。地段虽小，尽可独一方面。”并催促吴芝瑛践行初诺，“今请姊从初议，地为妹购，姊任营葬，望速派人来杭料理造墓事。运柩一节，亦已议妥。俟墓造成，由同善堂运送来杭，省得现在来杭，又须另觅寄厝也”。吴芝瑛为徐自华痛失爱女而悲痛不已，又因自己大病未愈，不便远行，由丈夫廉泉会同马卓群先行赴杭，料理造墓之事。对于独立营造秋墓，也无异议，以前拟葬于自己生圹内，本是掩人耳目而已。“西泠得地，与湘乡郑节女为邻，鉴湖从此不死矣。越绅全体赞成，此姊热诚所致，钦佩莫名。”吴芝瑛已托马卓群在西泠附近代觅丙舍，拟先将秋瑾灵柩运往杭州，一旦墓穴造成，立即下葬，以免迁延时日，节外生枝。“至造墓事指日可成，惟虑墓成而柩不能速来，或生阻力耳。能密运不使官场知之否？”秋瑾灵柩加外木椁，由秋誉章运往杭州，与廉泉一起葬于西泠桥畔。 徐自华按照与吴芝瑛约定，在上海《时报》发表公祭秋瑾的通告：“凡我男女同胞，如痛鉴湖之冤者，届期务请降临。于一点钟，赴西湖凤林寺集议，四点钟散会。此亦我同人义不容辞之举也。”吴芝瑛复函徐自华，表示因病不能如期参加会祭，请徐自华代劳。1908年2月25日，徐自华等人假凤林寺召开追悼秋瑾大会，与会者400余人。徐自华首先报告了与吴芝瑛往来购地情形。“秋女士死后，棺骸暴露，无人过问，幸有吴女士创议，鄙人因秋女士为我女同胞提倡自立，竟致受侮冤杀，故极力与吴女士商酌葬事，计沪杭绍各处往返五次。现在虽已勉强入土，惟鄙人个人财力薄弱，不能永远担祭扫的责任，尚要请先生公议办法以持永久。”接着，秋誉章叙述了秋瑾自幼年以至于遇难的简单生平，“秋女士实因遇人不淑，以致立志游学，其独立性质自非寻常可及”。随后，来宾相继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讲，闻者莫不泣然泪下。杭州驻防旗人贵林登坛狡辩：“明亡于闯，非亡于清；清为复仇而有天下，乃得之闯，非得之明也。今（秋）瑾革命，未免非是。”贵林所言“我大清待汉人不薄”，激起与会者的公愤。徐小淑以“扬州十日”和“嘉定三屠”予以驳斥，陈去病也厉声痛斥，贵林怏怏而去。陈去病提议成立“秋社”，以永久纪念秋瑾，得到与会者一致赞同，并推举徐自华担任社长。追悼会结束后，分男女两班致祭，宣读哀词及祭文。墓碑由吴芝瑛手书，初题为“山阴女士秋瑾之墓”，由刻石名手蒋品三镌刻，后弃置勿用，另书“呜呼鉴湖女侠秋瑾之墓”。徐自华撰写了《鉴湖女侠秋君墓表》，由吴芝瑛书写，并请杭州著名金石家胡菊龄篆刻，时人誉为“三绝”，又称“西泠十字碑”。秋瑾遇难周年祭日，徐自华邀集秋社社员二十余人拟举行私祭，陈去病撰写了《鉴湖女侠周年祭文》。徐自华与妹妹徐小淑以及弟弟徐景卿，租赁西湖“刘果敏公祠”唱湖小楼避暑，大通学堂同人竺绍康、王金发、姚勇忱也前往晤谈。秋誉章则另租孤山民居下榻，相距咫尺，行踪秘密。时杭州谣言四起，传入官府。由于消息泄露，地方政府进行干预，祭礼未能如期举行，改到上海租界举行。陈去病受到通缉，出逃厦门和汕头。秋社因故停止活动。[SITESERVER_PAGE] 二 秋墓营建不久，立即引起了轩然大波。1908年8月，清御史常徽游览西湖风景，颇不以秋墓为然，特别是墓碑上的“呜呼鉴湖女侠秋瑾之墓”，最触满人记恨，西子湖畔，竟然葬着大逆不道的“女匪”之墓，有损湖山美景，也是对清政府的公然挑衅。10月1日，常徽奏请平毁秋墓，缉拿秋案余党。常徽在《奏请平秋墓片》中危言耸听，“秋瑾正法后，乃有吴芝瑛、徐寄尘为之改葬，几与岳武穆、于忠肃墓并峙”，如此目无法纪，无所顾忌，请饬浙江巡抚增韫将秋墓平毁，严惩吴芝瑛和徐自华。10月2日，清政府立即颁布上谕，鉴于“浙省匪党藐法妄为”，责令浙江巡抚增韫予以严行查办，毋任“匪徒”煽惑滋事。常徽奏请平毁秋墓消息传出，舆论界一片哗然。10月14日，江苏绅士上书两江总督端方，直言上年浙省官吏制造冤狱，舆论纷纭，是非未敢遂定。吴芝瑛和徐自华为秋瑾改葬，乃是豪侠行为，与秋案没有任何关联。以此拿办有关人员，于学界及立宪均有影响。10月15日，常州同乡会也上书两江总督及江苏巡抚，申言改葬之举，乃是慈善家行为，与秋案绝不相关。收葬罪人遗骸，中国旧律也无治罪明文。而且各国两军对垒，慈善家也收葬敌人遗骸。因改葬而加罪，有失宽大之仁，与各国奖励慈行家行为相悖。10月16日，江苏绅士又致电两江总督，为吴芝瑛作无罪辩护，认为吴芝瑛曾发动国民捐款，其爱国热诚可嘉，并非秋案党人。 吴芝瑛因咯血入住上海德国医院，闻讯后立即出院回家。吴芝瑛表示：“吾不愿更居洋场医院间，若托异族保护然，以为不知者诟议也。”10月18日，吴芝瑛致电两江总督，自承“因葬秋获谴，心本无也，死亦何憾”。据传吴芝瑛草拟了准备上两江总督电文，拟自杀实行尸谏，以平反秋案冤狱，重治张曾和贵福的罪行。“芝（瑛）阖门自杀，以效尸谏。乞公据实奏闻，平反秋瑾冤狱，治张曾、贵福应得之罪，以谢天下。”《杭州白话报》予以披露后，各界极为惊骇。吴芝瑛又致书两江总督，说明“芝瑛伤其枯骨之暴露，谓彭越头下，尚有哭人；李固尸身，犹闻收葬。即本朝法律，亦无不准掩埋罪骸明文。乃秉慈善之旨，尽友朋之谊，勿蹈后患，取而瘗之。自属所不忍人之事，与浙绍党狱初不相涉”。吴芝瑛自承所有责任，“芝瑛承尚书保持覆护，实出于爱才之心。然自念身干法纪矣，是非纵有公论，处理则在朝廷。芝瑛不敢逃罪，只求尚书密商固帅，勿将秋氏遗骸暴露于野，以示圣朝宽大之惠，与公泽及枯骨之政”。驻北京协和医院的美国女传教士闻吴芝瑛因改葬秋瑾而获罪，每日发电询问吴芝瑛起居情况以及两江总督及浙江巡抚办理情形，并用英文撰写了吴芝瑛传，拟遍刊欧美各报，予以声援。端方有好古之癖，廉泉奉送几种宋拓碑板，暗中打点。端方受此重礼，将大案暂时压下。徐自华则避往上海日侨丸乔医院，并嘱徐小淑前往杭州密晤光复会员朱瑞，秘密收藏秋瑾墓碑。浙江巡抚增韫询问仁和县令林孝恂，曾任石门知县六年的林孝恂与徐家关系密切，有意予以开脱。林孝恂搪塞：“职在该邑久，与徐之祖父太守公善，素闻其家教严，子女不预外事。近之葬秋或惑于姊妹情、师生谊，慈善性质耳。兹秋墓初平舆论未已，如再波及弱女子恐非立宪时仁政。”增韫不想招惹是非，只求息事宁人，向朝廷提出处理方案，“从前捐资掩埋之女士吴芝瑛、徐寄尘等，出自一念慈善，有类红十字会举动，实与原案无关。应免于置议。”清廷碍于舆论强大压力，不敢追究吴芝瑛和徐自华葬秋之罪。 然而，西湖秋墓却未能幸免于难，具体负责平毁秋墓的浙江巡抚增韫既要执行朝廷平墓上谕，又要避免重蹈前任张曾备受舆论攻击的覆辙，不敢草率从事。增韫曾出任过顺天府尹，与时任黑龙法提法使的秋瑾叔叔秋桐豫有同寅旧谊，私交甚笃。增韫遂通过秋桐豫，催促躲避该处的秋誉章速回杭州，以家属名义，自动将秋墓迁出。秋誉章悲愤莫名，兼程南下，具禀浙江巡抚：“拟迁至绍兴埋葬。俟其夫家来人及伊子女长成，如愿迁回，再行办理。”秋誉章表示愿将胞妹秋瑾尸棺迁葬绍兴，浙江巡抚增韫当然立即批准：“自应准其承领，经饬该管县知照。”12月17日，增韫会同府县及差役，前往西泠桥畔，将秋墓铲平。增韫又上报军机处，奏闻平毁秋墓经过。“上年秋瑾正法后，其夫家远在湖南，且早经离异。母族及戚党间，因事起仓猝，惧有株连，莫敢承领尸棺。适女士吴芝瑛、徐寄尘省亲来浙，捐助微资，将其尸棺埋葬西湖丛冢间。系出于慈善主义，心本无他。嗣有秋瑾余党，装饰情节，登之报端，公然在上海租界开追悼会，潜遣人至墓旁添立石碣，以为标志。而无在杭州地方春秋致祭情事。若辈藐法妄为，实与吴徐二女士无涉。”秋墓遭到平毁，石碣也被铲除。秋瑾灵柩已预先取出，因顾虑尸棺霉散，又外加大椁，复捆巨索，由秋誉章运回绍兴，诺以重金，暂厝严家潭丙舍。革命党人闻讯，义愤填膺。“有主张用激烈对付者。然是时，乘虏酋新丧，安徽熊烈士起义虽未成，浙中同志咸以此时大集，拟潜回内地，先取衢州及嘉兴，以与江西、江苏之义师应。谋已略定，惧对于墓事过形激烈，反为增韫所防，因决计用和平鼓吹，冀或中止。”时王子芳已病逝，秋瑾灵柩运往湖南湘潭王家，拟与王子芳合葬。可是，王子芳母亲屈氏却不承认这位“不孝之媳”，更不愿秋瑾灵柩与王氏坟茔同葬，只许暂厝王氏义冢地，上覆茅草，结亭而已。 三 中华民国成立伊始，徐自华就发布《西泠重兴秋社并建风雨亭启》：“革命功成，共和愿遂，凡诸往烈，咸与表彰；而如瑾者，俊伟激发，尤吾女界之光，可无念乎？爰特布告同志，募集资材，谨择良日，就昔墓地，重建一亭，名曰‘风雨’，以期永久，并就亭旁刘氏伪祠，改号‘秋社’，奉君栗主，春秋祠社。”徐自华又致书临时大总统孙中山，拟修建风雨亭及重建秋社，“革命功成，中原有主，敬贺万岁。然追维义烈，则侠女秋瑾断头流血，实与有力。前（自）华为营墓西湖，卒遭虏廷毁灭，心实痛之，余拟就原址建风雨亭，并改建亭边刘祠为秋社”。秋墓原址建立的风雨亭以及由刘祠改成的秋祠顺利落成，重建秋社主任徐自华发出通告，拟于秋瑾成仁之日假西湖凤林寺举行公祭秋瑾大会，恭送秋瑾栗主入祠。“凡我秋社同人，光复旧部，以及海内赤忱好义之士，如能于是日翩然来集，共伸哀慕，以妥英魂，无任专祷之至。倘或有哀诔、传记、诗歌等作，无论长篇短制，亦请惠交敝社，编印成册，以公诸世。”还发出《征集鉴湖女侠遗物》公告，无论风琴时计、著作书籍、信件衣饰、刀剑枪械，以及玩好服饰之物，于六月六日以前，赠送西湖秋社。吴芝瑛立即送来秋瑾一封盟书以及两件遗衣。1907年7月19日（即旧历六月初六），秋社假凤林寺举行公祭秋瑾大会，与会者男宾八百，女宾二百。并举办展览，展出秋瑾就义时血衣、手枪以及秋瑾档案、兰谱等珍贵遗物。徐自华主持了大会，报告了秋社曲折历史，建立秋祠以及募筑风雨亭经过。徐自华回首往事，悲喜交加。“今者民国重光，拨云见日。二百六十余年之积耻已雪。在女侠已无遗憾，而秋墓之葬而复迁，其咎实根于贵林。但当时，秋之戚友咸恐牵连，均匿不作声。即秋姑秋夫亦具禀湘抚呈报断绝关系。言念及此，心酸肺裂。”魏在田宣读了朱瑞以及中华佛教会暨秋社同人祭文。长沙也召开公祭秋瑾烈士大会，湖南各界千余人前往女烈士祠参加公祭大会。由军乐队导引秋瑾神主入祠，由临时会长王时泽主持，沉痛悼念秋瑾。“追惟女侠，美媲罗兰。舍身就义，铁血未干。秋风秋雨，愁杀人间。诸姑姊妹，谁不辛酸。五周纪念，五族腾欢。英魂不死，来格来尝。”各界致祭时，男界由其子王沅德致谢，女界则由其女王灿芝答谢，备极哀荣。[SITESERVER_PAGE] 1912年3月1日，徐自华发起迎还秋瑾灵柩，重葬西湖的倡议。浙江省民政司长褚辅成致电湖南都督谭廷：“敝省议会议决，恭迎鉴湖女侠秋瑾柩归葬西湖，并建专祠奉祀，即日派人到湘接洽。乞饬湘潭十八总义源当，秋侠之子王沅德为盼。”3月12日，湖南省复电予以婉言拒绝，要求将秋瑾灵柩留在湖南。“秋侠灵柩将留湘上，并由其子委托濮彦璜君赍遗像、钗裙还浙，于西泠故址建筑衣冠冢。”秋社致电湖南据理力争，“敝社以秋榇既属权厝，实与不葬相等，何难迎还故址？且事经敝省议会议决，由都督公布实行，并发给川资，委托敝社办理在案，似亦未便取消。况西湖名胜为天下最，岳鄂王、于忠肃、张苍水，并今之徐（锡麟）、马（宗汉）、陈（伯平）、陶（成章）诸先烈遗骸尽葬其间。秋侠归葬之后，将见栖霞山麓第六桥边，都人士女，凭吊偕来。秋报春祈享祀不忒。秋侠有灵，其魂魄当恋此不去，更何必其子之一盂麦饭以祭扫耶？”秋社特派秋瑾妹妹秋和陈去病赴湘，负责迎还秋瑾灵柩，归葬西湖。7月中旬，王沅德上书谭廷，不同意将母亲灵柩归葬西湖，并提出四条理由。“沅德母骸，已呈请迁葬岳麓，不能勉从浙议。先母自就义轩亭口，徐寄尘、吴芝瑛诸女士葬诸西泠，旋为增韫所平毁。沅德奉祖母命，求榇还乡，浙人莫禁者；奉母归葬，为沅德之天职也。今谓，必远弃其姑与子，迁葬于浙，始足慰吾母之灵。想亦浙诸君子所不忍出。此其一。湘烈如陈（天华）、杨（卓林），并葬岳麓。英魂毅魄，千载相邻。亦当吾母所深许。顷省同盟会唐支厦、刘况、柳季忠、周达夫，族友王时泽、李严翼、袁樾栋、王廷钺，共和急进会周昌歧、俞兆龙、刘若挚、盛时等，发起建专祠及追悼会。是湘人士所以纪念吾母、崇拜吾母之意，不减于浙。若必徇迁浙之请，重违湘人，非敢出。此其二。衣裙请葬西泠，侠骨请迁岳麓。湘人业有成议。经都督批准筹备就绪。忽若中止、改图，不惟沅德，恐湘人士亦不能承认。此其三。西湖岳麓，并称名胜，似不以属浙属湘为之畛域。此其四。先母爱国，殉之以身。今湘诸君子珍视其遗骨，必须葬之名胜，以慰英灵。沅德何容置喙。惟念若骨尚留浙，则迁葬西湖，湘不得议。骨既归湘，则迁葬岳麓，浙不得争。”王时泽做了大量说服工作，以秋瑾“烈士出生于浙江，就义于浙江，自以复葬西湖为宜”。经过秋社据理力争，王家勉强同意秋瑾灵柩移葬西泠。谭延遂作出批示：“秋女烈士为国致命，薄海同钦。安葬西湖，极为允当。该氏因骨肉至亲，移葬家山，予情理兼属相合。今以秋侠为革命巨子，世界公人，不敢一家私有，已许秋社同人迁葬，深明公理，良堪嘉尚。仰即将秋烈士遗榇交出，以便护送到浙。”湘人争葬秋瑾灵柩岳麓，而浙人则争葬西湖，双方函电磋商，湖南方面终于作出妥协，遵循秋瑾生前遗愿，复葬西泠桥畔。 1912年10月23日，秋瑾灵柩由杭商局轮船运抵上海，刘福彪与全体军队及军乐队以及上海鉴湖学堂学生均携带花圈到码头迎接。10月26日上午，上海各界在绍兴会馆永锡堂召开追悼大会。下午1时，恭送秋瑾灵柩至沪杭车站。10月27日上午，秋瑾灵柩抵达杭州，各团体代表、各官厅代表、男女学生均到城站迎接。灵柩被请到站外祭台，团体联合会、国民党民政司、财政司、教育司、提法司，均设有祭坛。国民党方面由诸辅成主祭，团体联合会由杭辛斋主祭，财政司由张咏霓主祭，其余各团体则派代表致祭。浙江都督在五军司令部门前致祭。下午3时，秋瑾灵柩抵达秋社，由各代表致祭。11月17日，黄兴前往秋祠致祭秋瑾。12月9日，孙中山偕吴芝瑛、徐自华、徐小淑等赴西湖秋社悼念秋瑾，撰有楹联：“江户矢丹忱，感君首赞同盟会，轩亭洒碧血，愧我今招侠女魂。”并挥毫题写“巾帼英雄”四个大字。1916年8月16日，孙中山、胡汉民等人由浙江省民政厅秘书陈去病陪同，再次来到秋瑾墓前，唏嘘吊唁：“光复以前，浙人之首先入同盟会者，秋女士也。今秋女士不再生，而‘秋雨秋风愁煞人’之句，则传诵不忘。今日又风雨凄其，得勿犹有令人愁煞者，抑亦秋女士之灵爽未昧耶？”同人均感慨不已。 四 浙江都督朱瑞卖身投靠袁世凯，受封为“兴武将军”，被授予“一等嘉禾章”。秋社社长徐自华负责秋墓图样设计，请名工绘成拿破仑式，下层六角，上立遗像，庄严朴素，颇为壮观。袁世凯亲信大员游览西湖，颇不以为然，进言朱瑞：“秋（瑾）虽革命有功，然其坟墓不得与岳王并峙。”朱瑞竟忘恩负义，立即下令将秋坟改低五尺，上立遗像也被取消。由柳亚子撰写的碑文和墓志铭也弃置不用，改树朱瑞撰写的碑文以及联语。秋社同人怒不可遏，徐自华面斥朱瑞，并散发传单，诉诸民众，谴责朱瑞媚上变节。朱瑞恼羞成怒，另外委托副官张心如任营葬秋坟事务所主任，占据秋社，独行其是，并放出对徐自华不利之言。徐自华不为所屈，誓死力争。孙中山闻讯后，偕陈其美赶赴杭州，力劝徐自华不要做军阀无谓的牺牲品。徐自华遂离浙赴沪，主持上海为纪念秋瑾设立的“竞雄女学”，继续从事革命工作，完成秋瑾未尽之志。湘人刘典曾随左宗棠在浙江境内与太平军激战，刘典去世后，在西湖拨得官地建立“刘果敏公祠”。南京临时政府成立后，浙江省议会提议将刘典祠宇充公，谘请浙江军政府执行，民政司长褚辅成核准改为鉴湖女侠祠。1919年，刘典子孙具呈北洋政府内政部，请求发还祠产。内部政长与刘氏子孙乃是一丘之貉，一纸谘文责成浙江省政府执行。浙江督军齐耀珊清末曾任湖北汉黄德道，也是封建色彩十足的典型人物。齐耀珊偏袒刘氏后裔，擅自将祠宇交还刘氏，并将秋瑾栗主弃置孤山，至于祠旁隙地，因已建秋墓，视为刘氏捐助，仍从其旧。消息传出，浙人一片哗然，徐自华向浙江省议会申诉，拼死相争。浙江“省议会据公民徐自华等陈请，保存秋瑾专祠。现经建设股审查报告，以该祠本系刘典废祠，经官厅派委调查，确系浙民公建。不能因后裔饰词，遂于法案推翻，应予维持”。徐自华陈请保存秋祠，浙江省议会予以批准，驳斥刘氏后人。1924年，孙传芳入浙，又将秋祠指还刘氏后人。[SITESERVER_PAGE] 1927年春，国民革命军底定东南，徐自华立即集合秋社社员，联名呈请恢复秋祠。浙江政务委员会责成杭州市政府查处，杭州市长邵元冲将祠产发还秋社，于六月六日由公安局派员会同徐小淑接收。时祠宇坍损不堪，经过徐自华和陈去病捐助二千余元，又向社员借款二千余元，重新修缮了秋祠。7月4日上午，秋社召开纪念秋瑾殉国二十周年大会，秋社同人重新举行秋瑾栗主入祠仪式。由秋社社长徐自华主祭，陈佩忍恭读祭文。下午，浙江省暨杭州市五十余团体假浙江省教育会举行秋瑾女侠殉难二十周年纪念会。主席团由省党部代表陈克诚任主席，陈佩忍报告秋瑾女侠革命历史，继有马叙伦等发表演讲，慷慨激昂，庄严肃穆。然而，刘氏子孙犹不罢休，一再呈请政府表示反对，措辞极为狂妄，甚至诬蔑徐自华意图占为己有。也有人因种种原因，企图袒护刘氏。时湘人鲁涤平执掌浙江民政局，利用同乡关系，狼狈为奸，又一纸令文，责成杭州市政府转饬秋社迁址。徐自华怒不可遏，“青天白日之下，脱令先烈祠宇，弗克保存，则革命之谓何？”徐自华拟身负秋瑾栗主，晋谒最高当局，为先烈请命。“必得当乃已，不则宁与祠共存亡。任听若辈所为，拼以颈血溅阶石，庶足对故人于地下。年逾六十，死不为夭，更有何事，不能勘破乎！”闻者无不婉言慰藉，可徐自华却义愤填膺，非口舌所能宽解。杭州各界也联名呈请浙江省政府纠正，还派代表到南京行政院请愿。秋社也发现了一方旧碑，详细地记载了刘祠利用公款营造经过，证明所谓刘氏私产之说，乃是无稽之谈。但祠宇产权之争，一直难于定案。直到1934年12月黄绍闳出任浙江省主席，遍查档案，衡情酌理，才于1935年6月严厉驳斥刘氏子孙无理要求，秋祠得以保全。 1937年12月，杭州沦陷后，秋瑾墓地备受蹂躏，周围水泥围墙全被推倒，铁栅被盗卖，巨大铁门也不知去向。解放后，秋瑾遗迹受到党和政府的关怀和重视，秋墓也被浙江人民政府列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设有专人管理，秋墓也被整修一新，凭吊者络绎不绝。谁知天有不测风云，1964年底，秋墓再次“因众所周知的‘与鬼为邻’一说而被‘大扫除’，周恩来总理闻悉秋墓被拆掉极为震怒，下令必须恢复”。1965年初，又在杭州市松木场重修了一座比较简单的秋墓，时任浙江省长的周建人题写了新墓碑。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开始后，秋墓再次作为“四旧”遭到毁损，秋瑾遗骨也被随便葬入杭州鸡笼山乱石荒坪中。1981年9月，辛亥革命七十周年纪念前夕，中央决定拨巨资将秋瑾遗骨迁葬西湖孤山西南麓西泠桥东。墓茔由花岗石砌成，呈方座形状，正面刻有孙中山亲笔题词的“巾帼英雄”四个大字，背面镶嵌徐自华撰写、吴芝瑛手书墓表原石，上面矗立着秋瑾全身汉白玉雕像，座下安葬秋瑾遗骨。墓地依山面湖，松柏环列，象征着秋瑾精神与日月同辉，与山河同在。 | 
